4.遗憾人生（四）
片场
最后一场高潮戏，男女主在雨中相逢，于是拥抱在一起。
倾盆大雨，哗啦啦的水龙头，飘洒在半空中，把下面的人浇得透心凉。
今天有些冷，这个嘴，李晗是万万不肯受的，所以他点名让杨剑来做，笑眯眯地说“据说杨剑的演技天下无双，把我都必到尘土里了，我想好好揣摩一下，好好学习。”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杨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众人露出森森的白牙，嘲笑声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他低下了头，走到了水下，铺天盖地的水，把他浇得浑身都湿透了，该说的台词都说完了，他一句话也没有，只负责照一个被灌得浑身湿透的背影而已。
然而旁边的人，似乎知道李晗正站在那里看着，为了讨好这位一线大明星，谁也没有喊停，只不停地灌水，让杨剑沐浴在冰冷的雨中，一遍一遍地浇灌，一遍一遍的刺水。
杨剑什么也没说，又或者，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当然，他可以一走了之，然而现实不允许他辞掉这份工作，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挣钱了，静等着剧组结束之后发工资，若是自己走了，等于这几个月的罪就白受了，人得向现实妥协，不管生活里苦难有多少，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能蘸着盐水，一口一口吞下了下去。
“好了。”旁边的董颖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李晗，你够了没有？人家的演技就是比你好，你也不用忌讳到这程度吧？”
李晗听到这话，粉红的俊脸上涌起来一股怒气，杀气腾腾地瞪了董颖一眼，似乎有些话要脱口而出，不过旁边一个助理凑了上来，似乎在劝告他，他忽然又忍下了，换了一副笑脸道：“好了，停下吧。”
这声出口，浇灌杨剑的水龙头终于停下来。
因为灌灌得太多了，地上水汪汪成了一片，杨剑脚下蹚着水，一步步向外走去，然而路过董颖的时候，见董颖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不管怎么说，这位比自己大的美丽女子，对自己是充满了同情的，于是苦笑了笑，摇头表示“不介意”。
董颖幽幽地叹了口气，抬头见李晗站在对面，嘴角是笑着的，眼眸里却全是怒气，想起他背后的金主不好惹，娇笑一声，对着李晗招了招手道：“好了，李晗弟弟，快过来，不要跟个替身生气了，戏要杀青了，姐姐请你吃饭呐。”
“好啊。”李晗也算识时务，知道自己虽然有金主撑腰，可是在这个行当混，董颖这种人，还是不得罪微妙，因此嘻嘻一笑，快步走了过来道：“姐姐，我就等着你请呢，我们不要被一些垃圾坏了心情。”说着，看着杨剑。
杨剑其实想站在那里，给董颖留个好印象，不过见董颖这么说，只得识趣地快步走开了，地上水汪汪的成了洼地，旁边的场工组长塞给他一根笤帚：“快扫扫，都成湖了。”
杨剑也不多说，结果笤帚，抬头，见董颖和李晗已经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完全不再理会他的事情，苦笑了笑，站在那里等着，等他们这些人走了，自己再扫水。
然而就在此时，忽见李晗转身的时候，因为带的人太多，后退了一步，正要一脚踩到了水里，这其实是小事，然而李晗素来娇贵，不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旁边的助理们忙过来扶着他，然而就在此时，李晗忽然浑身发抖，那娇声变成了惨叫，一下躺在水里，浑身像是过电一样颤抖，很快，便不动了。
众人傻傻地看着这一切，因为太过突然，谁也没意识到什么。
忽然，有人叫起来：“坏了，电着了。”
“快，救人——”
大家惊慌起来，有的人拿木头，有的人去报警，乱成一团。
杨剑拿着笤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惊慌失措的人群，脑海“嗡嗡”地响着，怎么这么不小心，被电着了？他愕然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扫帚，也不知道什么，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此时，脑海里的怪声又响了起来：
“这个好。”
然后是英语的声音，还有“嘎达”“嘎达”的声音，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总而言之，不一而足。
他皱着眉，琢磨着这怪声到底从哪里来的，一抬头，见李晗已经被人抬上了担架，这么如花似玉的小男生，已经变成焦炭的样子，浑身跟染了墨汁一般，不由摇了摇头。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另外，耳边这怪声到底来自哪里呢？
正想着，忽然背后被人拍了拍，他猛地回头，居然是小葵。
“你去哪儿了？”杨剑吃惊地问。
小葵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忽然不告而别，晚上也不回家，开始的时候，杨剑还不想搭理，不过后来怕出事，就给小葵发短信，小葵回了一个短信说：“让我冷静冷静。”
杨剑听到这话，也觉得很好，其实他也想冷静冷静，这件事，他真的有苦说不出，他本来完全不赞同小葵这么做，可是小葵还是做了，还付出了身体的代价，然而不仅没捞着机会和资源，反而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小葵在剧组里呆不下去，而自己却不能不硬撑着，否则这几个月就白干了。
事情已经艰难到这种地步，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劝哄小葵了，尽管他知道，小葵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自己一看到小葵，就想起李助理那张冷酷而鄙夷的脸，然后就想起……
好吧，不管想起不想起，这些事情，他都不想面对，他本来还有个小小的奢望，希望那个国际大明星董颖，对自己稍微有个印象，以后好歹也有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演技，不过后来被李晗一句话打散了——“你想着证明自己的演技？别做梦了，杨剑，这个行当里有我在，你到哪儿也出不了头去。”
他听到这话，只有死心了，此时此刻，唯一的行动动力，就是钱，就是剧组最后杀青之后的结账，拿到钱，他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永远离开，告别梦想，重新做人……
然而，小葵怎么来了？
杨剑认真打量着小葵，见小葵穿着一身牛仔，化着淡妆，戴着太阳帽，嘴里咀嚼着口香糖，精神奕奕的，跟前些日子的委顿完全不同，看到他，嫣然一笑，又回头看了看那边，此时李晗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医院驶去……
“不小心啊。”小葵握着杨剑的手，悠悠地叹气，语气里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杨剑心中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手里的笤帚“啪嗒”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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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高潮戏，男女主在雨中相逢，于是拥抱在一起。
倾盆大雨，哗啦啦的水龙头，飘洒在半空中，把下面的人浇得透心凉。
今天有些冷，这个嘴，李晗是万万不肯受的，所以他点名让杨剑来做，笑眯眯地说“据说杨剑的演技天下无双，把我都必到尘土里了，我想好好揣摩一下，好好学习。”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杨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众人露出森森的白牙，嘲笑声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他低下了头，走到了水下，铺天盖地的水，把他浇得浑身都湿透了，该说的台词都说完了，他一句话也没有，只负责照一个被灌得浑身湿透的背影而已。
然而旁边的人，似乎知道李晗正站在那里看着，为了讨好这位一线大明星，谁也没有喊停，只不停地灌水，让杨剑沐浴在冰冷的雨中，一遍一遍地浇灌，一遍一遍的刺水。
杨剑什么也没说，又或者，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当然，他可以一走了之，然而现实不允许他辞掉这份工作，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挣钱了，静等着剧组结束之后发工资，若是自己走了，等于这几个月的罪就白受了，人得向现实妥协，不管生活里苦难有多少，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能蘸着盐水，一口一口吞下了下去。
“好了。”旁边的董颖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李晗，你够了没有？人家的演技就是比你好，你也不用忌讳到这程度吧？”
李晗听到这话，粉红的俊脸上涌起来一股怒气，杀气腾腾地瞪了董颖一眼，似乎有些话要脱口而出，不过旁边一个助理凑了上来，似乎在劝告他，他忽然又忍下了，换了一副笑脸道：“好了，停下吧。”
这声出口，浇灌杨剑的水龙头终于停下来。
因为灌灌得太多了，地上水汪汪成了一片，杨剑脚下蹚着水，一步步向外走去，然而路过董颖的时候，见董颖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不管怎么说，这位比自己大的美丽女子，对自己是充满了同情的，于是苦笑了笑，摇头表示“不介意”。
董颖幽幽地叹了口气，抬头见李晗站在对面，嘴角是笑着的，眼眸里却全是怒气，想起他背后的金主不好惹，娇笑一声，对着李晗招了招手道：“好了，李晗弟弟，快过来，不要跟个替身生气了，戏要杀青了，姐姐请你吃饭呐。”
“好啊。”李晗也算识时务，知道自己虽然有金主撑腰，可是在这个行当混，董颖这种人，还是不得罪微妙，因此嘻嘻一笑，快步走了过来道：“姐姐，我就等着你请呢，我们不要被一些垃圾坏了心情。”说着，看着杨剑。
杨剑其实想站在那里，给董颖留个好印象，不过见董颖这么说，只得识趣地快步走开了，地上水汪汪的成了洼地，旁边的场工组长塞给他一根笤帚：“快扫扫，都成湖了。”
杨剑也不多说，结果笤帚，抬头，见董颖和李晗已经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完全不再理会他的事情，苦笑了笑，站在那里等着，等他们这些人走了，自己再扫水。
然而就在此时，忽见李晗转身的时候，因为带的人太多，后退了一步，正要一脚踩到了水里，这其实是小事，然而李晗素来娇贵，不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旁边的助理们忙过来扶着他，然而就在此时，李晗忽然浑身发抖，那娇声变成了惨叫，一下躺在水里，浑身像是过电一样颤抖，很快，便不动了。
众人傻傻地看着这一切，因为太过突然，谁也没意识到什么。
忽然，有人叫起来：“坏了，电着了。”
“快，救人——”
大家惊慌起来，有的人拿木头，有的人去报警，乱成一团。
杨剑拿着笤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惊慌失措的人群，脑海“嗡嗡”地响着，怎么这么不小心，被电着了？他愕然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扫帚，也不知道什么，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此时，脑海里的怪声又响了起来：
“这个好。”
然后是英语的声音，还有“嘎达”“嘎达”的声音，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总而言之，不一而足。
他皱着眉，琢磨着这怪声到底从哪里来的，一抬头，见李晗已经被人抬上了担架，这么如花似玉的小男生，已经变成焦炭的样子，浑身跟染了墨汁一般，不由摇了摇头。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另外，耳边这怪声到底来自哪里呢？
正想着，忽然背后被人拍了拍，他猛地回头，居然是小葵。
“你去哪儿了？”杨剑吃惊地问。
小葵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忽然不告而别，晚上也不回家，开始的时候，杨剑还不想搭理，不过后来怕出事，就给小葵发短信，小葵回了一个短信说：“让我冷静冷静。”
杨剑听到这话，也觉得很好，其实他也想冷静冷静，这件事，他真的有苦说不出，他本来完全不赞同小葵这么做，可是小葵还是做了，还付出了身体的代价，然而不仅没捞着机会和资源，反而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小葵在剧组里呆不下去，而自己却不能不硬撑着，否则这几个月就白干了。
事情已经艰难到这种地步，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劝哄小葵了，尽管他知道，小葵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自己一看到小葵，就想起李助理那张冷酷而鄙夷的脸，然后就想起……
好吧，不管想起不想起，这些事情，他都不想面对，他本来还有个小小的奢望，希望那个国际大明星董颖，对自己稍微有个印象，以后好歹也有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演技，不过后来被李晗一句话打散了——“你想着证明自己的演技？别做梦了，杨剑，这个行当里有我在，你到哪儿也出不了头去。”
他听到这话，只有死心了，此时此刻，唯一的行动动力，就是钱，就是剧组最后杀青之后的结账，拿到钱，他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永远离开，告别梦想，重新做人……
然而，小葵怎么来了？
杨剑认真打量着小葵，见小葵穿着一身牛仔，化着淡妆，戴着太阳帽，嘴里咀嚼着口香糖，精神奕奕的，跟前些日子的委顿完全不同，看到他，嫣然一笑，又回头看了看那边，此时李晗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医院驶去……
“不小心啊。”小葵握着杨剑的手，悠悠地叹气，语气里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杨剑心中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手里的笤帚“啪嗒”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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