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不要说了_非典型关系
新笔趣阁 > 非典型关系 > 56、不要说了
字体:      护眼 关灯

56、不要说了

  阿棉撒手,那个人贩子女人已经不知哪里去了。

  “刚才那个女人呢?包一块儿红头巾还给你钱的那个。”

  “那个,来火车站抱孩子跑的,就是卖小孩的。她看你像初中生,问是多少钱买的。”

  千红一摸水杯还烫,玻璃杯砸碎了打人可以和花瓶相比,加上滚烫的热水简直像是一杆放牛鞭上挂了两层毒钩子,越想越阴损。凶器壮人胆地出去了,阿棉上前提着她衣领子就往外拖。

  水杯刚抬起来,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看见她俩的架势,大声说了一句:“别嬉戏打闹!”

  阿棉拽着她的衣服把她拎得跌跌撞撞,穿过检票口到地下通道,听见火车嗡嗡地过来才撒手,冷哼一声。千红虚惊一场,惭愧低头不语,直等上了车,阿棉扔下行李,坐在一块儿,千红才说:“我以为你要卖我呢,我听着你们说我两万块,然后她就开始数钱……”

  阿棉只冷笑两声,低头翻腾行李,行李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衣服几件,公文包一个,化妆包一个。千红从这些物件中揣测不出阿棉要做什么任务,再看自己的行李,两万块缝在衣服里,只剩几件干净的衣服和预防天冷带上的厚外套和雨伞。

  段老板不在,阿棉讲话粗俗毫不客气,甚至可以和段老板脱口而出的“小鸡鸡”成个对子,什么样的人就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千红咳嗽了一声:“我大概值多少钱?”

  有一股听天由命的感觉,问得直白,阿棉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的行径,她问出来还爽快,显示她已经知道了阿棉的阴谋。

  “五毛钱都他妈的不值,出来——再蹲会儿身上都是味儿——我怎么这么倒霉。”

  算了。她想起段老板抬手给那大师推下去,现在那大师应该还在新疆广袤的土地漂泊,如果稍微再说点儿什么气功之类,兴许就要被抓起来了。

  她合上杯盖,用眼角余光瞥见那女人当面点钱,沾着唾沫一张张数出钞票递给阿棉,不知多少。

  如果不是段老板授意,阿棉怎么会起意卖她?她和阿棉无冤无仇。

  她该跑。

  “至少两万。”阿棉往地上看,又瞥千红一眼,两人更加压低声音,似乎在讨价还价。

  千红如果还剩三份理智,就该拔腿逃跑。隔壁七里村常买大姑娘小媳妇,都是从别处拐带来,人贩子赚得盆满钵满。被卖的女人总是被拴在家里,猪狗不如地生了孩子以防逃跑回家。

  也不是没想过——段老板诓她这种事。诓哄得多,照理说千红该吸取教训,在第一次受挫后就和段老板划清界限。但人不知被什么迷了心,她还是一次次地信了,就是被阿棉带着到火车站时,阿棉撇下她,自顾自地和一个中年女人聊起天来。

  但是心里升起一股狠劲儿,还在候车,确认自己的票是到市里,接了一杯滚烫的水,走了两步准备泼到那人贩子女人脸上。

  千红心里一惊,起身看四周监控摄像头,侧身钻进女厕,隔壁隔间的女人像个机关枪一样呸呸地吐痰,一吼一呸一气呵成。

  “你掉坑里了?赶紧的,误了车我捏烂你的咪咪头。”

  站台有人操着一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大声吆喝着她这趟车该检票了。

  阿棉的高跟鞋声传入厕所——阿棉说进城要做件气派事,拿高跟鞋撑起了她的体面。

  这里买,当然也卖,买卖总是不分。

  阿棉要两万块卖她。

  中年女人竟然在车上,没过多久拿着两个馒头走过来,路过千红二人,大大咧咧地挤到千红旁边:“妹儿干这行几年嘞?”

  “什么?”

  阿棉瞥女人一眼:“列车员来了。”

  女人像屁股底下长了钉子,立马起来匆匆离去,千红不解,想听听说法,但阿棉讨厌她,一句话也不和她说。

  列车员来了,千红扯扯列车员的袖子:“哥,车上有个抱小孩的女人贩子,你留意一下,县城上车的,戴个红头巾,四五十岁,比我胖一圈,个子不高。”

  “谢谢你。”

  阿棉冷哼一声:“抓不着的,他们跟鱼似的,你小心回去让报复。”

  “谢谢。”千红也不和她说好说歹。

  “那女人干了二十多年,能被抓进去早就被抓了,你在这儿一句话顶个屁用。”阿棉推开千红,自己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正巧见女人抱着一个孩子。

  她冷冷笑了笑,女人像和她接了头似的也跟着笑笑。

  这种中年女人十分容易得手,生了一张朴素的面庞,热情地盯着独自抱孩子出门的母亲。等母亲抱累了说去个厕所,女人就热情地说替她抱会儿——当然,等母亲回来,孩子早就被抱到几个车厢外,等停在下个县城的小站,有人接应,从窗户就跳出去了。

  今天也不例外地会得手,一个小男孩卖去给人做孩子可以买两万多,卖器官就得看门路了。

  火车站上,女人看见阿棉在,递给她一千封口费,意思是大家都在社会飘,各自给个活路,你知道我的底细,我也知道你的,今天看见我就当没看见,大家一起发财。

  她自然可以假装没收钱,转头不认人,但这个女人似乎很有背景,被抓了两次都放出来了,听说是有一次抓来个孩子正好配上了某个什么什么长的儿子,把器官一换,让那领导欠了她救命之恩所以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互相知道底细,她也不惹事生非以免被报复。

  阿棉冷冷抱胸,却见列车员正好帮人抬了抬行李,行李里透出两杆大芹菜,晃了他一脸菜叶子。

  她笑他狼狈滑稽,笑得他直接抬眼看她——越过她看见了女人。

  “同志,同志你等一下。”列车员从她身侧挤过,抓住了中年女人的袖子,“同志,这孩子是你的吗?”

  “哎年轻人你别笑话我了,这是给媳妇抱会儿,我儿媳妇上厕所去了。”

  谎言张口就来,有理有据,孩子却哭闹起来,中年女人的脸陡然拉下:“又哭,又哭,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

  说得孩子更是哭得撕心裂肺,车厢里的人都看她。

  “您的座位是哪个?”

  中年女人指着一个空位,正是年轻母亲离开的座位。

  “您媳妇坐哪儿?”

  “站票。”

  那个母亲只空出一个座位。

  “车上座位有空余,没有站票——”

  阿棉趁着人群嘈杂,钻出去,一屁股跌在千红旁边:“你去看看好戏,我们打个赌,她今天就算给抓进去了,不出一个月肯定还能再见着她。”

  “赌什么?”千红也早就瞥见了那里发生的事情,趴在座位上看了好一会儿。

  “赌你的两万块,你赢了我给你两万,你输了,给我两万。”

  阿棉兴致勃勃,看起来好像中年女人怎么伤天害理对她来说都是个娱乐似的,千红不冒冒失失,拒绝赌博,尤其还是两万块这么大的数字,只轻声说:“你赢了我给你织件毛衣。”

  “那行,你赢了呢?”

  “给我买条棉被吧,进城急没准备。”

  约定了这事,看来两人的赢面对半开,千红觉得阿棉兴致高昂,明明懒得搭理她却要主动和她打赌,再看那头已经没了动静,孩子回到母亲怀里,呜咽了一会儿就开始吃奶,车厢里有几个没出息的男人盯着女人白花花的胸脯看。

  那会儿就是这样的,喂奶就大剌剌敞开,都成了家就没什么好矜持,管他什么体面不体面。

  因为人家白花花的胸脯晃了眼,阿棉是个促狭鬼,眼神往千红天赋异禀的胸口看。

  说来,哪个女人还没个这时候?千红讨厌不怀好意的眼神,想着如果她以后生了孩子要喂奶,一定不在大庭广众下明晃晃的,喂奶倒是没错,被人看着就不舒服了。好像洗内裤没错,但晾出去被偷了就不舒服了。

  提着外套披到女人肩膀,因为她的外套是棉布,柔软地搭在那个母亲身前,孩子也没哭闹,安安静静地睡下了。千红蹲着看了好一会儿小孩,那个母亲也和千红聊了一会儿天,都挺和气。

  到了县城小站,那个女人被拖下去了,几个警察等在那里,千红趴在窗户上看,沿着铁路卖苏打水的把瓶子晃在她手边:“姑娘,买两瓶,好喝润嗓有营养,外国人都喝这个。”

  瓶子晃过来堵住视线,等她再看的时候警察们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如果不出一个月中年女人真的给放出来了,那说到底,千红去找记者也其实没什么用。那会儿她文化水平太低,读书也少,不明白何为法制社会,只直觉觉得少一点吴浩这样的警察,公道就会多一些。

  人们说,公道自在人心。

  人心变好就会有公道,千红探出窗外的这短短两分钟醍醐灌顶,大彻大悟起来,等钻回来被各种臭气熏得脑子又迷糊了,竟然拉着阿棉说公道的事。

  “钱就是公道。”阿棉果然这样说。

  真是段老板教出的好徒弟。

  段老板自己都不知道何为公道呢。千红心里赢了一局,带着胜利者姿态和阿棉和睦相处了短短五分钟,又没憋住话。

  “段老板自己都不觉得钱是公道呢。”

  “你才认识她几天,别说得好像你和她很熟似的。”阿棉往窗外看,买了一大包五香豆干,在吃东西上也向段老板看齐,但吃着吃着觉得不够味,自觉该加点辣椒。

  也是。千红觉得阿棉说得有理,但爱打听的性子复活,她凑近阿棉,哪怕阿棉特别讨厌她,她还是问:“你知道段老板多少?”

  “你知道多少?你知道她从哪儿来么?”

  千红谦虚受教摇摇头。

  “你知道我从哪儿来么?”

  千红摇摇头。

  “我从湖南被卖过来,就经那个女人的手,我想法子告她,人家就是屹立不倒,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什么办法都没有。”

  坐直,千红提一口气,把阿棉压皱的外套抹平了——她就是手痒,有这点儿爱收拾东西的癖好,也不知道谁教育她勤快得过了头,精力旺盛,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那段老板也是给卖来的了?”千红说,“她现在有钱,为什么不回家呢?”

  “因为她家里人不要她了。”

  阿棉淡淡地笑,看四周没人听热闹,才把千红脑袋掰到她怀里,压低声音:“她父亲是教授,母亲是医生,她被卖过来,人贩子本来是要钱,但家里说,拿不出那么多,也一点儿都不着急,最后你猜说什么?说,要是非这个价那卖就卖了吧,他们还有二女儿更有出息,为没出息的大女儿倾家荡产不至于。”

  千红的脸白了白,硬是从阿棉怀里拧过脑袋,面朝阿棉,好像躺在她腿上似的:“怎么这样?段老板那么聪明,还念大学了呢。”

  “那谁知道,听说二女儿是钢琴家,什么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啊,出外游学啊都不在话下,老板说全家数她最笨,就考上个师范。”

  好像提及段老板的苦难,两人暂时齐心唏嘘,阿棉自觉都是被强卖来的更贴近几分,也有特意炫耀自己知道更多似的,倒豆子一般给千红继续说:“后来老板自己挣了钱——回去的时候,他们说,干了这行的怎么还配回家呢。”

  “不要说了。”

  千红闷闷地起来,用外套盖住脑袋。

  “你这种自以为吃了很多苦的小女孩是没办法靠近老板的。”

  “不要说了。”

  千红拿起外套坐到别的地方,抽烟的人很多,她拿外套捂着脸,一直等到下车。

  等下车,千红终于想好了该怎么反驳阿棉:“我又没想要靠近她。”

  “拿好行李,我们住酒店,别摆出那副乡下人的嘴脸。”阿棉迅速地忘记了和她聊的话题,整理衣装踩着高跟鞋,仿佛一点都不疲累似的招手叫车,带着千红融入了市里的车水马龙中。

  火车站上立着巨大的广告牌,霍式茶的创始人霍大师和外国友人握手合影,配字:

  霍式神茶,传统疗效,养生妙法,福泽万乡。

  年逾古稀的霍大师看起来年轻得像五十岁,须发皆白,面庞红润,真是一块活招牌。

  “她这种小姑娘够一万五。”女人从阿棉肩头打量千红,给她估定价值。

  阅读非典型关系最新章节峡*谷\小\说*网xia\gu。^o^r^g

  请收藏本站:https://www.xbqu.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xbqu.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