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二更_暴君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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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二更

  江知慎此次来,本是想提自己要离开一事,但见他如此高兴模样,也不好直接打断,况且要真是有了其它的出路,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一桩,既不用回去送死,还能更进一步,他沉下心事,继而开口询问:“不知是何新出路?”

  温允荣抿唇笑笑,朝着离王看了一眼,又望了望江知慎,才缓缓开口道:“不知江大人知不知道,前些日子边塞遭了雪灾,致使蛮人遭受不赀之损,他们为此侵犯边城,想要某些利益,但却被边城将士击溃,他们因此不得不臣服我朝的事情?”

  “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这和殿下的大事扯得上什么关系?”江知慎一脸不解,再次出声询问。

  边塞受灾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说起来对于他们还算是桩好事,朝廷苦蛮人侵犯已久,多亏了这场雪灾,逼迫他们不得不俯首称臣,朝廷再不用费心费力去对付他们,边城百姓也再不用受其害。

  温允荣抬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并不急着解答他的问题,他缓缓饮了口茶,混浊的双目中直泛出精光,只道:“江大人久居京城,不懂其中弯弯绕绕。”

  他又放下茶盏,不急不慢的说道:“蛮人臣服我朝,需要年年上供,他们已经遭受雪灾,自身尚且难保,哪来的东西上供?虽然当今皇帝已经宽限他们半年时候,但这场大灾并非寻常,一时没法恢复,他们本就不是能安于现状的人,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会儿正在偷偷筹谋别的法子。”

  他顿了顿,好像在故意勾起两人的好奇心,待看见江知慎迷茫的望着他,他方接着出言道:“温某不才,时常在各地走动,同某个部落的首领有所交际,听他多言说过几句,他说他们有意臣服,但当今皇上无情,光见他们臣服还不算完,还要将他们往死路上逼,他们为了保命,不得不想别的法子,但若是天下……”

  他将目光移转到离王身上,面上的笑意更浓,只道:“若是天下易一位开明之主,给他们留几分活路,他们必然愿意安分守己。”

  他这话虽说得平淡,但却是有其它指代,意思是若天下易主,新主又愿意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自然愿意低头,甚至可以为易主一事出力。

  江知慎愣怔须臾,思索着他话中的意思,试探性的询问:“您的意思是,要依靠蛮人助我们成就大事?”

  “江大人果然聪慧,凡事一点即透。”温允荣咧嘴笑起来,为自己寻出这样的好出路而沾沾自喜。

  “不可,万万不可。”江知慎眸光聚敛,突然严肃起来,他“腾”得一下起了身,朝着离王略一拱手,正色道:“此法根本不可行,望殿下三思,若真的依靠蛮人,不异于引狼入室。”

  天下谁人不知,蛮人贪婪无度,说是易一位开明之主后便心甘情愿臣服,但他们此时能假意臣服于皇上,来日自然也能假意臣服离王,这样摇摆不定的隐患放在身边,简直是自寻苦恼。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离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满脸皆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但握住扶手的动作却是愈发收紧,淡淡道:“本王又何尝不知蛮人狼子野心,所以即使需要依靠他们,也没想着留下他们。”

  他的黑眸愈发深邃,让人看不分明,只是依稀露出些嗜血的意味来,再仔细瞧,还有几分得意,“他们因为遭了大灾,现在正是势弱,待他们帮我们攻进皇宫,本王会将皇上和他们一同解决,推倒皇帝的同时,又除掉他们这一隐患,岂不是一石二鸟?”

  “那也不可,他们的变数太大,万万不是可利用之人,你应当也知道,他们并非善类,若真让他们进了京城,受苦的只会是百姓。”江知慎压根坐不下去,他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义正言辞的反驳着。

  他当初答应离王谋反,除了自己的谋划,还有一点缘由是这天下本就是他们闻家的,不管是闻瞻坐拥,还是闻离坐拥,不过都是他们兄弟之争和朝堂之争,不会引出大的祸端来,但若是再扯上毫无关联的蛮人,只怕事情会愈发复杂,到时若是蛮人不可控,那这天下只怕要大乱。

  “江大人说得正义凛然,那今日怎会走到谋权篡位的路上来?”温允荣见不得他那副故作正义的模样,开口便是嘲讽,嘲讽过后,又不忘指明他此时的境地,“江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如今镇国公府的众人已经被压进大牢之中,江大人要坚持己见,可不要忘了,你父母家人或许已经等不及了。”

  听到温允荣说镇国公府,江知慎的眸子瞬间暗淡下来,他抿了抿唇,瞥了温允荣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将父母家人置于此种境地是我的错,但联合异族谋取江山的事情,我不会做。”

  他一向糊涂的很,但这事儿他想得清清楚楚,决不能让蛮人随他们进京,倒不是因为他不相信离王能除掉他们,而是他压根不能任由离王冒这个险,不是不敢,是不能!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江大人何必再假意清高,当初你随离王殿下谋反的时候,可是一马当先啊。”温允荣毫无顾忌的冷嘲热讽。

  在他看来,江知慎不过是他侄儿的一条狗,主子愿意带着狗共谋大事,哪里还有狗反驳的余地。况且因为离王谋反此事,他姐姐和整个温家都受到牵连,连他自己也成了朝廷处处张榜寻找的罪人,哪里还有思虑这么多的机会?

  江知慎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不欲同他一般见识,他转身面向离王,说得真心实意:“殿下,听我一声劝,依靠蛮人就是在引火自焚,万万不可行此举。”

  “不可行此举?”离王突然勾唇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扬,依旧是占尽风流的模样,反问道:“本王的母妃马上就要被处死,本王现在也被皇上拿刀架到脖子上,你跟我说不可行此举?既然不可行此举,那你便是有别的法子?”

  江知慎摇头不语,他没有别的法子,若是有别的法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离王冷哼一声,对江知慎的表现极为不满,他收起脸上的笑容,又露出昨日那种恶狠狠的模样来,“皇上以我母妃为威胁,要引本王出去,本王本来打算将当初抓来的徐嬷嬷推出去应对,但那个老奴不等本王出手,倒提前解决了自己,让本王又失了拿捏皇上的一样东西。”

  仔细算来,他手中已经没有太多东西能同皇上对抗了,原本是想以那个徐嬷嬷为威胁,揭出皇上的身份,但眼下却没了人证。

  江知慎第二次看见离王那样的神情,只觉得眼前人跟自己当初印象中的人,离的越来越远,离王要寻法子救自己的母妃,他当然也要寻法子救自己的妹妹,与异族合作的事情他做不来,只能继续退缩。

  他起身对着离王行礼,并未应他适才的话,只道:“殿下,我这会儿来是想让殿下恕罪,知慎不能在同殿下同行,我得带我妹妹离开这儿,她身子不好,再留在这儿恐怕会死。”

  “离开?你想去哪?现在皇上正在四处查找咱们,你现在出去,无异是在送死。”离王后背猛地挺直,整个人都十分紧张的调转了端坐的姿势,双眸直直的望着他,等着他给出个答案。

  他现在离开,不只是送自己的命,还是送他们这些人的性命。

  “不知道。”江知慎如实回应,但又唯恐他多想,连忙继续解释:“起码先离开这偏僻乡野,寻一处地方给我妹妹诊病。”

  “寻一处不偏僻的地方?是要重回皇城吗?”离王眼神一转不转的盯着他,不想放过他面上的任何神情变化。

  “若是逼不得已,回皇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江知慎低叹一声,露出几分绝望来。

  他觉得近日种种,好像都是在做无用功,他因为一时冲动,本以为将卿卿救出来就是万事大吉,但万万没想到,后头还有这么多事等着他,让他不得不一步步往后倒退。

  “回皇城?只为了你那妹妹,你要主动回去送死?”离王冷笑一声,同温允荣对视一眼,并未将心中的顾及说出口。

  舅舅来了之后,他才知当日攻进宫中时,之所以受了大挫,是因为多了一个叛徒,就是沈之庭带来的梁月诸。

  按理说,江知慎与他们同时在皇宫,理应知道有叛徒一事,但等他回来之后,江知慎却对此未出一言,他不得不怀疑,江知慎或许在那时就已经有了二心。

  他原本觉得江知慎为他尽忠,那日又忙于救妹妹,可能并未察觉有叛徒一事,所以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还全心全意的信赖,今日还特意叫江知慎过来,如此直接的将自己的谋划和盘托出。

  可是这人立即出言阻拦就罢了,还转头就说可能要回皇城,这是上赶着去给皇上送性命,还是另有他意,若皇上以它物诱之,比如他那个妹妹,再比如他的镇国公府,那他是不是张口就要将今日的事说出口?

  想到江知慎的妹妹,离王又是心头一震,他适才还觉得自己手上没了筹码,但他怎么忘了,最好的筹码不正在他手上吗?江知宜在皇上心中,不是有些地位嘛,兴许比那个徐嬷嬷要好用的多,只是……

  “望殿下原谅,我没法子不管我妹妹的病症,若她有了什么事,那我所做的一切,都失了意义。”江知慎弓腰低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啊,好啊。”离王接连重复两声,依旧端坐在那儿,唇畔虽然溢出些笑意,但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像是无声的敷衍。

  江知慎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并不厚道,但见他并未出声阻拦,只当他是同意自己离开,恭恭敬敬的朝着他行礼,然后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待到他走到门前,突然又听离王叫住他,他应声转过身去,想问问离王还有何事,但迎接他的,并不是离王的回话,而是离王猛然送到他胸口的长剑。

  “殿……殿下。”江知慎还有些怔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但疼痛已经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不由得弓下腰,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

  “知慎,别怪我,你没有法子,我也没有法子。”离王揽住他的后背,握剑的手再度用力,将长剑更深得没入他的胸口之中,轻声细语的说道:“终究是我对不起你,若是有可能,我必定许你镇国公府长长久久的荣华富贵。”

  话罢,他毫不留情的将手一松,任由江知慎顺着木门倒了下去,鲜血沾了他满身,与他腹部伤口处的鲜血融为一处,一时分辨不清衣上究竟是谁的血。

  江知慎双目瞪的极大,还没从这场谋杀中醒过神来,他呆呆的望着离王,想要去抓住离王的衣领,问问这人为何如何狠心,但他双手落空,随着身体的坠落,只抓到离王腰间戴着的那块玉佩。

  他记得,那玉佩还是他替离王找回来的,那是离王当初最在乎的东西。

  他的手指紧紧的扣住玉佩上的棱角,想要把突然积蓄的所有恨意都加注在上面,但随着疼痛的蔓延,他的双手煞是无力的垂落,那块玉佩也掉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再也没有力气转头去看那玉佩如何了,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这地上可真冰凉啊,他甚至能感受到皮肉之下的热血一点点流失,在流淌到地面上之后,瞬间便能冷凝。

  江知慎微微转动双眸,但是无论如何努力,也看不见自己的伤口,只能看着胸口处的衣裳一点点被染红,而他的生命则如同流出的鲜血一样,在一点点流失。

  他的身体在不住得颤抖着,除了疼和冷,再没有其它的感觉,他全然不在乎别的,一寸寸的挪动着自己的头,往江知宜所住屋子的方向望去,但紧闭的房门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离王蹲下身子,去捡自己的玉佩,目光不敢同他对视,只能刻意的偏过头,躲避那双清亮的眸子。

  “别……别动我……妹妹,别……别动她。”江知慎抓住他堆积在地上的衣角,哽咽着声音乞求。

  离王手上的动作一顿,将头转向远离他视线的地方,他不能答应,也不想骗一个被自己一剑结果的将死之人,江知宜在他这儿有大用,他不可能不用。

  “求……求你别动她……”江知慎强忍着疼痛,继续开口,目眦俱裂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离王的侧脸,但是无论他怎么开口,离王始终不曾转头看他一眼,直到他没了声音,离王才缓缓起了身,神色如常的将玉佩复又戴回腰际。

  鲜血流了满地,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不容忽视,温允荣掖了掖鼻子,走上前去,将长剑自江知慎身上拔·出来,面上露出些担忧的神色,却不是为了江知慎的死。

  他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江知慎瞪的圆圆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询问:“江大人死了,会不会影响咱们之后的事情?”

  “他不死,咱们才有危险。”离王云淡风轻的回应,仿佛在谈论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说完,他连看都不曾看身后的尸体一眼,抬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盏,将其中已经凉透的茶水尽数灌进嘴里,又提壶倒了一杯,再次灌进嘴中,而后“啪”的一声将茶盏拍下。

  若仔细看,还能瞧见他握着茶盏的手是微微颤抖着的,与刚才握剑时的手是同一只。

  温允荣应声去看,待瞧清楚他手中的茶盏,抬声“诶”了一句,忙上前去夺了过来,小声嗔责:“你喝水怎么不看清楚,这茶盏里的水,是适才试茶时倒出来的。”

  “无妨。”离王微微垂着头,浓密的睫毛掩住他眸中所有的情绪,周身的戾气更是将他装点的不流露一点儿情感,他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有些疲倦的嘱咐:“找侍从进来将人弄出去,再把江知宜给我弄来。”

  “江知宜,就是江大人的妹妹,你说得那个迷住皇上的姑娘?”温允荣替他擦拭着他的长剑,疑惑的询问。

  “对,是她。”离王眉心微低,有些提不起兴致。

  “成,我让人去将她带过来。”温允荣边往外走,边絮絮不止:“早知道皇上是会沉溺美色的人,我当初就不该给他送银子,而应该给他送美人啊,我倒要瞧瞧,镇国公府家的千金,是怎样的美人。”

  ————————

  江知宜过来的时候,屋内的鲜血还未清扫干洗,她一时不注意,正好踩在那血迹上面,不知是不是兄妹之间的感应,她望着那鲜血,心里莫名的发慌,只觉得心口好像被揪住一样,是止不住的疼痛。

  她抬眸望了座上的离王一眼,再次将目光调转到那滩鲜血上,客客气气的询问:“离王殿下,斗胆问一句,我兄长去了哪里?适才他出来的时候,说要来见你。”

  离王并不应她的话,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圈椅,示意她坐下。

  “我兄长到底在哪?”江知宜再次重复,毫不畏惧的同他直视,也不随他的指引上前。

  离王依旧不应,朝着一旁的侍从略一颔首,那侍从立即会意,半拖半拉的将江知宜推到圈椅前,逼迫式的让她坐下。

  离王表情冷漠的望着她,这才终于开了口,只道:“你兄长不识趣儿,被本王杀了,你若不想死,最好别像你兄长那样。”

  “什么?你说什么?”江知宜猛地起身,用双手撑在桌上,杏目圆睁的瞪着他,犹有些不可置信。

  她兄长明明适才还同她在一起,说要带她离开,要带她去诊病,这不过眨眼的功夫,连喝碗汤药的时间都不够,怎么突然什么都变了。

  “不信?”离王往后一仰,后背紧紧的贴在圈椅的背上,微微偏头望着门前那滩鲜血,淡淡的说道:“本王看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还以为你认出来,那是你兄长流的血呢。”

  江知宜随着他的眼神望去,还有些愣怔,待须臾之后,她蓦然醒过神来,双眼微微一闭,豆大的泪珠便从她眼眶中接连不断的砸了下来,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长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印记,她却没有丝毫感觉,蒙着水雾的眸子,依旧执拗的望着门口。

  “我兄长现在在哪?他现在在哪?”江知宜抬高了声音,转头狠狠的瞪着离王,眼中是正在燃烧的熊熊恨意,透过她眼眶中的泪水,直直的射在离王面上。

  “已经命人拖出去埋了。”离王无视她的恨意,说得极为平淡。

  话音刚落,江知宜抬手抹一把沾湿了面容的泪水,便直冲冲的往外走。

  她若是知道,适才那是她见到兄长的最后一面,她一定努力忍着难受,不让自己咳嗽一声,不告诉他自己难受,不让他知道,不让他担忧,更不会让他为了自己来求闻离放他们离开。

  闻离抬手命侍从拦住她,看着她因为有侍从的拉扯,才不至于瘫坐地上的狼狈模样,一时砸不清心头什么滋味,他也不开口,就和她一起,呆呆的望着属于江知慎的鲜血,任由她放声大哭,听着她本就嘶哑的嗓音愈发难听。

  江知宜的哭声从极力忍耐,到小声呜咽,又到嚎啕痛哭,最后再次变成饮恨吞声的抽泣,伴随着一声声的咳嗽,让人听来格外揪心。

  自从她当初入宫以来,基本没断过眼泪,她失望过无数次、痛哭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是如同现在这样绝望,只觉得一切皆是昏黑,她仅剩无几的光亮也已经被吞噬,并且永远不会再出现。

  她的兄长,她牙牙学语时,就会嘟嘟囔囔喊叫的兄长,意图将这世上一切美好,都堆到她面前的兄长,就这样悄无声息、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便再也不会出现。

  江知宜只觉心中升起无尽的仇恨,她回过头,想要仔细看清闻离那张无情的脸,眼泪不断的涌出来,她便不断抬手拭去,直到将闻离面容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中,她方垂下手,不再去折磨已经红肿如桃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晚了一些,再次说声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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