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荷卓的命运(上)_大明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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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荷卓的命运(上)

  过了面见林丹汗的第一关,明国使团顺利地暂住下来。

  郑海珠还在宣大与许三、常仲莘计议察哈尔之行时,就把关于随行川军的口粮预判,考虑了进去。

  许三手下的人,事先在蓟州出银子,买了许多戚继光当年教会蓟州人做的“饼串子”,由出关巡边的川军每人多带半个月的量。滦河之战后,跟随马祥麟来到察哈尔的小几百川军,就获得了一个月左右的饼子口粮。

  晋商常家出的,则是盐醋布与肉干。

  盐醋布乃是最常见的军队副食品,布条浸透加了盐的米醋,晒干后折叠,军人们吃干粮时,用刀削一小块盐醋布,泡水,好比一碗有滋味的汤,不仅补充盐分,还能让硬得能硌掉牙齿的麦饼粟饼,不再那么难以下咽了。

  除此之外,苏泰以感谢明军教训了正蓝旗为由,赏了马祥麟所部五十头羊。

  这样一来,明国使团,可以在察汗浩特驻留到新年的正月结束,郑海珠也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察哈尔部。

  林丹汗的三个大福晋里,目前只有识文断字又为大汗生下长子的苏泰,陪伴左右,另外两位同样享有“可敦”封号的大福晋,带着军队与臣属官员,经营着各自的斡尔朵封地。

  听郑海珠说了自己与叶赫部女子的渊源后,苏泰的态度越发亲善起来,非常符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苏泰有着语言优势,蒙古又不似中原那般禁锢女子,对于新开茶马商路十分心动的林丹汗,遂命苏泰与郑海珠直接议事,商定两边的条件后,再行国书,由明人带回京师。

  其实,首次在岁赏银子体系外,尝试性地合作,核心就是三点:主权,军事保障,商路利益。

  谈钱,是相对容易的切入点,郑海珠于是向苏泰提出,先谈商路利益。

  苏泰果然效率惊人,区区几日后,郑海珠来到苏泰的帐殿时,殿内已多了几名从苏泰的斡尔朵封地快马赶来的臣子。

  有男有女,多为负责税务的官员,延用的竟还是宋元风格的名字——“宣课提举”。

  依着几位宣课提举的说法,察哈尔目前,与元朝时的规矩一样,对商人只征收住税,不征收过税。

  约略类似于,只征收交易税,不似大明运河钞关和闽粤松江那样,征收过境“买路钱”或者关税。

  郑海珠听完后,向苏泰道:“福晋,为了吸引更多的商贾走这条线,头两年,住税可以从三十税一改为四十税一,但察哈尔往漠北蒙古诸部方向,可以设置关卡,如我们大明的月港和松江海关那样,征收过税。譬如宋元时,有叫作市舶司的衙门,收取‘抽分’。粗色货物十五取一,细色货物十取一。或者再周密些,列出各色名目,黑砖茶取多少,青叶茶取多少,红茶取多少,皮毛和马匹取多少,木材与瓷器又取多少,等等。”

  一个税务女提举凝神听了,不由问道:“草原那般广大,商队若绕开那些关卡呢?”

  郑海珠道:“没错,听起来,过税比住税难收。其实不然。商人最终的目的是把东西顺利又安全地卖出去,所以他们一定会聚集到互市来。无论他们想进察哈尔的互市,还是进大宁镇的互市,都得先交出关税凭据,否则不得交易。”

  这些收税的蒙古人,经济头脑远比放马放羊或者守卫治安的同胞活络许多。

  果然,又一个税务官小心翼翼地又带了点儿兴奋地向苏泰道:“福晋,若这条商路兴盛起来,四面八方的小买卖人也会越来越多,咱们斡尔朵可以放印子钱给他们。”

  印子钱,类似高利贷,与郑海珠准备让常家公子提前开展的票号业务,完全是两种模式。

  但此刻,印子钱倒成了话题的转场。

  郑海珠遂赞赏道:“这位提举好见识,商人,自是要本钱的。但有了本钱,还有个怎么运银子的麻烦。譬如茶叶、丝布、瓷器等,动辄费银万两,商人又爱结伴出行,边军也不能护他们一路。所以,我们明人可以与福晋合开票号。”

  言罢,她以几个茶杯作例,向苏泰和蒙古税官简单解释了什么叫“汇兑业务”。

  苏泰的聪明,格局远在自家封地内的税官之上,思量片刻,向郑海珠诚然道:“你说的这个,似比印子钱还妥善些。印子钱或许有去无回,而这个票号,若商人在大宁镇存了银子,到我察哈尔来提,大宁镇那边的银子便是保银。”

  “福晋慧心了得,正是如此,况且,”郑海珠直言道,“福晋与我们常公子联袂的票号,自应是第一家,但也可允准旁的商贾来开票号,大不了,每岁问他们收一笔金融监管税银,岂非又是一个进项?”

  在苏泰听来,“金融监管”,和“票号”、“关税”这些词一样,都是前所未闻的,但经过眼前的明国妇人解释后,能令自己了然、为自己和丈夫带来财富的。

  苏泰于是越谈越欢欣,请郑海珠将会谈成果都用明国话写下来,再命几个税务提举商量成合适的蒙文,另著一个蒙文版本。

  随后,察哈尔的皇后,与明国的使者,两个女人针对商路从南至北,哪几段属于大明主权,哪几段属于察哈尔主权,两国如何驻军,彼此不可擅开边衅,又须在遇到满洲鞑子入侵滋扰时互为援应等,对着帐中的沙盘一一商议。

  如此谈了小半日,税官们一一退下后,郑海珠才恭敬中带着些微疑惑,问苏泰:“福晋,今日怎地未见到荷卓?我还答应她,教她怎么用我们南直隶的针法,缝制灰鼠皮子。”

  苏泰容色随和道:“想来一路风尘劳顿,她病了,在山上的寺里静养,医官瞧过,没有大碍,休息几日便好。”

  郑海珠心中疑惑。

  她已晓得荷卓身为苏泰的头号亲信侍女,在察哈尔有自己的帐篷,前几天远观时,那帐篷比客帐还高大华丽。

  这冰天雪地的时节,又要养病,有那样暖和的穹庐不住,住到山上的黄教寺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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