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_相公,你也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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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元逞好歹是闻名遐迩的山水名师,先是被年长几岁却英年早逝的徐探微压了一辈子,已挤压无尽憋屈;再遭徐晟这毛头小子以羞辱方式打发,顿时怒火中烧。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目,又因徐晟少年意气压制,作不得声。

  两个儿子唯恐他被气坏,赶忙上前扶住,同时腾出一只手指向徐晟,厉声呵斥“小子轻狂胆敢侮辱元家人”

  阮时意领着周氏和秋澄悠然下台。

  她素知长孙偶有胡闹之时,但在外懂看人眼色,进退自知,尤其经历上回醉后罚跪,短期内不会闹出需长辈出面收拾的烂摊子。

  面对元家父子三人的怒目瞪视与严厉指责,徐晟无辜耸肩,眼底的天真似是而非。

  “我怎么侮辱元家人了你们纠缠多年,索取徐家子孙的画,我这不乖乖配合了难不成认为我骂人我爱画王八和王八蛋,你们非要往上套”

  元逞被他一顿理直气壮的辩解激得发颤,脸色于红与白中来回变换。

  徐晟无惧三人气势汹汹,面庞上洋溢傲气,姿仪挺拔,态度磊落“元先生,您明知我徐家人未费心力于书画之上,却三番五次要求切磋,那才叫存心羞辱人”

  此言一出,围观者议论纷纭。

  徐晟坦然“晚辈的确未继承祖父一丝一毫画技,可这绝不折损他老人家的名望。传承固然重要,但如若家父和叔父潜心钻研他们不擅长的书画,想必难在政务与商务中有所建树。

  “就如祖父出自将军府,假若先祖逼他从军,他的画风定然大改。晚辈相信,只要徐家人一心向善,忠君爱国,不做伤天害己之事,不为损人利己之行,在各自领域发挥所长,便不枉来这世上一遭,更不会令祖父蒙羞。

  “元家放着正事不干,年年月月盯住徐家,只为争高低浪费大把好时光不说,这格局未免太小了点正所谓画品如人品,画如其人,胸襟广博者,下笔自是不俗;名利塞心者,嗯怕是”

  他搬出徐赫教授他作画时所言,奈何只记了一半,吞吞吐吐,倒显出无限讽刺意味。

  阮时意携一袭淡紫裙裳渐行渐近,驻足于徐晟身后,与信步而来的徐赫相互对视。

  徐赫今日未着官袍,青衫素简,身姿挺拔如柏杨;鼻唇间及腮边留有淡青胡茬,使得俊雅五官平添沉稳锐意。

  与一众当世名家比肩而立,不输半分风华气韵。

  捕捉到他眼光落在她头上的甜蜜笑意,阮时意内心如有鹿撞。

  难言恼意,混着一点点几不可察的赧然,无声无息烫红了她的脸。

  这人得瑟什么呀说好的防身发簪,她理所当然戴在头上呀

  人圈包围中,徐晟该说的都说了,元逞倚老卖老,不愿就此放过,双方僵持不下。

  眼看围观者越来越多,徐赫薄唇微抿,前行执礼。

  “久闻元先生大名,在下有幸亲见翰林画院所藏的庐山暝,五老奇峰、云烟苍松、泉流怪石巧妙融绘一图,令人佩服。”

  元逞总算等到有人劝解,转眸打量徐赫,见他容姿俊秀清朗,暗自欣喜,容色稍稍缓和,谦虚客套两句,反问他姓名雅号。

  不料徐赫淡笑“贱名不敢辱先生耳目,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敢问先生祖上有哪些山水名家”

  他这话说得客气,却令元逞登时语塞,瞬间黑了脸。

  元逞祖辈均从商,积累大量财富,到他这一代因经营不善且沉迷于书画,算是败掉了几代人的基业。

  所幸“山水大家”比“商贾之家”要文雅动听,但元家人日子大不如前,乃板上钉钉的事实。

  徐赫见元逞一直拿“传承”压自家长孙,一语戳中他的心结所在。

  当下,京城书画院的同僚出言附和。

  “人各有志,探微先生子孙虽不作画,可在别处的贡献远大于咱们这般舞弄笔墨者,实在无可指责”

  “正是元老,劝您别和后生计较。徐家人受太夫人教导,处事公正坦荡,您一再逼迫,他们也没凭借财富地位拿您怎么样啊”

  “正是。”

  徐赫不好让元家人太难堪,遂温和笑道“咱们山水画者,一心肇自然之性,以成造化之功,于咫尺之图写千里之景,自当心怀天下。元先生乃一时之气,断不会往心里去。”

  元逞被明赞暗讽,想要甩袖而去,又恐大庭广众下有失风度,唯有硬着头皮敷衍两句,也无心参加盛会,带上儿子离场。

  大伙儿见闹剧平定,吉时将至,均作鸟兽散。

  徐晟小心卷起新作,向借笔墨的画师道谢,笑嘻嘻向徐赫勾肩搭背“够仗义往后,你是我亲哥”

  “”

  从亲祖父变成亲哥,徐赫啼笑皆非。

  阮时意刚挽着周氏转身,闻言柳眉一蹙。

  望见蓝豫立手上那色彩浓艳的紫竹蓝凤翎羽,她越看越有抽人的欲望。

  盛会一如既往由阮思彦主持。

  当他领着数位名声显赫的老画师行出,场外嘤嘤嗡嗡的人群瞬时安静。

  场内,八十余位参与者按号入座,指挥书童画侍准备笔墨纸砚等画具。

  静候一盏茶时分,嘉元帝在内侍官、侍卫、宫女的护送下进入正前方的高台,接受臣民礼见,并亲自宣布,盛会正式开始。

  阮思彦先是让宫女逐一展现各国画师的近年力作,以供嘉元帝和其余三国的代表观赏点评,后朗声宣读山水、花鸟、人物及书法比试的题目。

  花鸟、人物组的试题为对名花珍禽、宾客作画;书法比试则是临摹古碑拓片字句,及作诗题词。

  当他揭晓山水科目的考题为临摹探微先生惊世之作万山晴岚图的局部,在场所有人皆连声惊叹,画师们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唯独阮时意和徐赫为之一僵,大事不妙

  难怪皇帝这回没向徐家人“借画”出题

  谁能想到,他竟舍得拿出最最珍爱的晴岚图

  虽说徐赫已费尽心力重新临摹,瞒过皇帝与看守的内侍,但造旧程度、模仿皇帝御笔、藏章等细节,不一定躲过书画界数百双锐目。

  尤其二十年如一日临摹徐探微画作的那位画师孙伯延,同样参加了此次盛会

  霎时间,夫妻二人分别在台下台上捏了一把汗。

  倘若有人当众质疑画作的真伪,单独临摹过此画的“徐待诏”,必然逃不了干系

  事到如今,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精雕描金嵌宝樟木匣子被打开,阮思彦亲手将晴岚图第一段缓缓展开,平放在两张拼接的长案上。

  山水画师们依次观摩,眸底不胜喜悦,口中赞叹连连,手里便携笔纸认真勾勒选中的部分。

  孙伯延参加过数次盛会,成绩不俗,更以此进入翰林画院任职数载,后周游列国。

  他时年约三十四五岁,容貌清癯,双目炯炯,观察得尤为仔细。

  此段由浑厚大山为始,上峰峦敦厚浑圆,层叠渐进。徐赫采用长披麻皴笔法,以中锋落墨,浑厚有力向下披刷,以呈现土壤厚实、山岚迷雾的意境。

  孙伯延浓眉紧蹙,似是看出了端倪,嘴唇翕张,欲言又止。

  徐赫暗暗咬牙,扮作欢喜状,静赏片刻,挑选林峦浑秀的部分作临摹。

  因仅描摹一尺见方的局部,约占此段四分之一,众人不到一个时辰便基本完成。

  期间,皇帝移驾场中,看各地老中青画师们挥毫落纸,捋须而笑,尤为兴奋。

  行至徐赫身边时,他笑吟吟地道“徐卿家这回可占了先机,朕得对你提更高要求。”

  徐赫额角微微渗汗,心中叫苦。

  这不是分明告知旁人,他早已临过一遍非但揭示比试的不公,极可能暴露他把原画调包的秘密

  犹记除夕当晚,他将原图带离画院,曾遭疑心重重的洪轩拦路检查。

  念及此事,他下意识偷瞄随圣驾而至的洪轩。

  洪轩身穿内卫副指挥使的铠甲,一身凛然,正用审视眼光环视众画师。

  大伙儿埋头苦画,如入忘我之境;少数人画到一半,不确定细节,离座前去欣赏原作。

  眼见资深如孙伯延也没挑出毛病,洪轩朗目如含震悚惊疑之色。

  徐赫心下怒骂,姓洪的小子要是敢多嘴多舌,他定要将案头的端砚塞入这家伙嘴里

  场上比试如火如荼,场外的阮时意也瞧出洪轩神色不对,且孙伯延或多或少察觉出问题。

  她无心理会徐晟与秋澄二人的小小争执打闹,凝神观看比试。

  周氏觉察她眉宇间凝聚紧张,凑近笑问“是方才为晟儿发声的青灰袍画师果然容姿绝俗,倒让我想起十几年前的夫君。”

  阮时意骤然被儿媳一问,莫名尴尬,装傻充愣“在胡说什么”

  “不把我当自己人连晟儿都一清二楚,您反倒瞒我,害羞了”周氏笑靥如花,嗓音压得极轻,“我目下是比您大了将近二十岁,可不至于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俩眉目传情的,瞎子也瞧得出”

  阮时意瞠目,须臾后愠道“才不是没好意思在那种场合打招呼而已”

  她何时与他“眉目传情”不就稍稍多看两眼

  是不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小姑娘的脸连儿媳也没大没小,学会揶揄她

  周氏不便在公众场合讨论私情,轻轻一笑,暂且揭过。

  正午时分,众人结束第一轮的临摹。

  内侍官收取试卷,并细细检查万山晴岚图“原作”,恭恭敬敬交回皇帝手中。

  嘉元帝粗略看过无任何污渍、损毁,放心收入匣内,命阮思彦等官员留守,自行摆驾回宫。

  画师们停笔洗手,到画院的偏厅就餐,让书僮画侍收拾整理画案。

  旁观的宾客则纷纷离席,到周边酒楼饭肆用午膳。

  阮时意心事萦绕,免不了担忧“换画”一事败露,难得除孝后吃顿丰盛菜肴,也只草草夹了两口。

  余人只道她为“先生”能否赢得盛会而忧虑,好生软言安抚了一番,闹得她不知该哭该笑。

  当徐家老小相携返回高台,场内画师们已然回归座位,进行现场创作。

  徐赫如常维持儒雅气派,不紧不慢,画下一幅两尺宽的山水画,再奉命根据“探微先生”的画论集中有关山水的部分,写下分析文章。

  画论集是阮思彦根据徐赫“生前”的绘画笔记、感悟、诗词句所整理编订的著作,当今大宣的习画之人多半烂熟于心。

  今日皇帝的命题是,针对“探微先生”提出的“店舍依溪”、“村落依陆”的山水布局原理进行分析。

  徐赫有点懵这这这有什么好分析的

  此话,他的确总结过,但这明明是城镇规划最为朴素的法则

  店舍乃商人集散所在,不建于便捷水道边,难道要修筑在深山老林里

  村落则是民众聚集之地,人们最首要的任务是取水、伐木、耕作以获取生活必需。

  现下要求他对寻常至极的观点进行探讨研究,真叫他一筹莫展。

  思前想后,他只好从实际出发,讲述旅店客舍为何要建立在溪流边,而不可建在水流冲击处;村落背靠平地而非山峰,是为便于耕作

  申时,比试结束。

  皇帝带领阮思彦、傅元赟、苏老等二十余名德高望重的名家,对画作与文章一一评阅。

  花鸟、人物、书法等三大类均顺利评判完毕,独独山水比试的头名让他们极度为难。

  临摹万山晴岚图,孙伯延与徐待诏显然优于旁人。

  孙画师之作一丝不苟,山石河水的位置形态,与原画分毫不差,遗憾用笔稍显匠气。

  徐待诏笔法生动,某种程度上似乎比原画更具灵气,但改动痕迹明显。

  此局堪堪打成平手。

  即席作画中,孙伯延的画技画风纯属模仿“探微先生”,在画面布局、内容上并无创新。

  徐待诏所绘新作呈林峦蜿蜒、江水开阔辽远之气象,一峰一状,一树一态,称得上奇妙无穷。以干枯之笔勾皴山峦,用浓枯墨勾写水纹,技法与风格与探微先生一脉相承,却大胆创意,个性异常鲜明,更为豪迈大气,令见者惊羡咂舌,称赞之音此起彼伏。

  差异如此显著,按理说,徐待诏赢定了。

  问题出在对画论集的赏识。

  当人人皆对“探微先生”的“高论”加以肯定,洋洋洒洒写下一段又一段溢美之词时,徐待诏竟然在分析城乡建设的合理之处

  嘉元帝恨不得把最为宠信的徐待诏拎上来打一顿

  懂不懂审题山水组的主题是探微先生是探微先生朕让你夸夸探微先生的微言大义、言近旨远你得给朕使劲儿夸为何跟朕讲述“村落客舍,本来就这么建的”朕不听不听不听

  最终,嘉元帝忍痛定夺,御笔一挥,宣告孙伯延再度夺得山水组的头名。

  于是,在这场以“探微先生”为题的比试中,徐探微本人以微弱劣势,屈居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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