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番外三(下)_相公,你也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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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番外三(下)

  七

  在徐明礼、徐晟、蓝豫立等人的帮助下,静影再度以“程靖颖”之名,重进内廷司。

  内廷司全名为内廷卫指挥使司,设三大职能,其一,负责皇帝的守卫值宿;其二,担任皇城内的秘密侦察;其三,取缔前朝密卫的职责,监管皇家监狱。

  洪轩、徐晟、蓝豫立此等俊朗不凡、出生尊贵的世家子弟,皆属御前守卫,特殊情况或紧急任务时另作调配;而此前的静影,因武功出众,主要从事隐秘侦查及逮捕工作。

  如今静影失踪数年,初回内廷司,使得统领全司的后军都督十分头痛。

  她一年轻女子,断然不适合为御前守卫;若官复原职,统领密探进行调查,又恐蛊毒存有后患,泄露机密;让她看管监牢,更是大材小用。

  因徐晟的暗地里煽动,同僚们皆提出,让静影担任培训新人的教导,为内卫司培育和输送更多人才。

  这无疑是目下最佳办法。

  九月中旬,经过一系列考核,静影回到年少时受训的内卫府。

  她在内廷司素来是位传奇人物,加上顶着“首辅长媳”的名头,是以人人待她客气礼重。

  若说最令她为难的,莫过于要和一帮十三四岁的少年男女讲解武学要领。

  她本就话少,不爱与人交流,而今时常被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环绕,唧唧喳喳问个不停,害她头痛差点发作。

  需要当值时,静影多半留宿内卫府的独门小院,休沐时会带点小礼物,回徐府给二位长辈请安,顺带探望被她打伤的徐晟。

  徐府上下对此分外惊喜,最高兴的,自然是徐晟。

  早在选择扛起静影解蛊毒之责伊始,他曾作过最坏的打算冷面的程指挥使兴许会恨上他,从此不相往来。

  有过肌肤之亲后,他欲罢不能又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满心认定,有朝一日,与他相拥而眠的枕边人会翻脸不认。

  所幸,静影竭力脱离徐家庇护,仍秉持感恩之心。

  哪怕与徐家人并无多少共同话题,她绝非往日传言中的行事凌厉,淡漠无情。

  他受一丁点小伤,能博取她的同情,值了。

  时光匆匆,到了九月中,徐晟肩伤基本无碍,始回岗位任职。

  九月末,碧天无云,绕场而植的松树不受秋霜影响,青绿如常。

  静影发束男子头冠,改穿黛色武服,正在内卫府空旷处专注指导三四十名少年进行刀剑演练。

  “咱们所练的单刀,单面开刃,采用劈、砍、刺、削、格、扎、撩,大多数情况下,动作幅度大,以攻为主,防守为辅;而配备的短剑,则攻守均衡,适用于”

  她平日寡言少语,涉及传授要点时,却毫不吝啬言辞,耐心讲述刀、剑、匕首、弓、弩等各类武器的特征与用法。

  意识到徐晟一如既往立在十余丈外的大树后,她装作浑然未觉,照常讲解。

  殊不知,朗朗清音无端掺杂了两分拘谨。

  演示完毕,她让学员们自行练习,假意不为意环视四周。

  觑见树后那挺拔身姿一晃而过,依然无打扰的意思,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内卫府主要是存放内廷司物资、培训学员之用,与宫墙隔了五百步距离,宫中内卫下值原本无须来作任何交接。

  徐晟频频现身于此,日复一日引发孩子们的好奇心。

  两名军籍少年边装模作样对练,边悄声讨论。

  “那人是谁好几次瞧见他鬼鬼祟祟偷窥我们练功”

  “瞧服饰像是内卫,大概只是路过”

  “唉你们都没瞧出来么那人年纪轻轻,定是对咱们的程教头有想法嘛”

  此时,另一名出身都尉府的总角少女插言“我听说,咱们的头儿可是徐首辅大人的儿媳妇”

  “那还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窥觊该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静影耳力极佳,透过刀剑相交声,清楚捕获学员们的争论,遂轻咳两声。

  孩子们立时噤声不言,有模有样地对战。

  静影若无其事,内心免不了唏嘘。

  世人不可能理解她和徐家的关系,更不可能猜到,这行迹古怪的青年,正是她的丈夫、堂堂首辅府大公子。

  这段尴尬婚姻,一时半会儿怕是解决不了。

  到了十一月下旬,那位神秘男子借着“刀钝需换”、“甲衣不合身得改”、“探望哥们幼弟”等离奇理由,出现在静影指导新人的场子之外,每回躲躲闪闪,不敢露脸,引来不明情况者的诸多猜疑。

  有人传言,新来的教头貌美,招人觊觎。

  静影想解释,无从着手。

  是日大雪,一众学子留在学堂内翻阅武学典籍,静影寻了两册书,坐于讲台边细阅。

  炭火和暖,偶有零落火星溅起,衬托屋内的静谧。

  忽闻窗外细碎踏雪声至,她斜睨望向虚掩的大门,果不其然,又见那人仓皇离去的背影。

  学员们顺她视线往外偷瞄,立马交头接耳,如看热闹不嫌事大。

  静影无奈放下书册,人如御风般掠出,直呼其名“徐晟”

  徐晟脚步一凝,尬笑回望“我扰了你讲课”

  他今日穿便服,墨灰色缎袍上绣有徐家的暗竹叶纹,外披浅青鹤氅,掩不住他脊背挺直、宽肩窄腰。

  徐家子弟个个剑眉斜飞,鬓若刀裁,天生俊美容颜,徐晟更是佼佼者。

  成年后五官长开,矜贵公子哥儿的稚气与疏狂,日渐被沉稳豁达所取代。

  静影注视他的刹那,无可避免念及他昔日的温柔相待,心莫名漏了一跳。

  门窗背后鸦雀无声,隐藏着数十双窥探的小眼睛。

  静影脸颊如被火舌舔过,上前数步,低声问“你三番五次跑这儿,所为何事”

  徐晟大抵没料自己早被抓包,狭长眼眸满是窘然,挠头道“也没什么事你最近回徐府时,我恰好都没在家,得空就想来瞅瞅毕竟,那个猫挺想你的。”

  静影抿唇以抑制唇角弧度,瞋瞪他一眼。

  “猫”,指的是他自己

  诚然,他肩伤未愈时,她每次向周氏问安,不忘问候他。

  眼下既然他已无大碍,她自是没必要刻意寻他,省得老记起那些绮丽记忆。

  偏生他隔三岔五在她跟前转悠,想要忘记他的点点滴滴,难上加难。

  寻思间,疾风扬雪,徐晟脚步一错,昂藏身姿挪到上风口,为她挡住急卷而来的雪气。

  静影心中一暖,小声道“你若有事找我,要来便来,别藏形匿影,搞得跟做贼似的”

  “我、我”他顿时语塞。

  静影补充道“再这么闹,不晓得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徐晟一呆“流言蜚语”

  “孩子们又看不清你是何人,还道你是哪儿来的登徒浪子”

  徐晟比她高半头,为迁就她故意低头,无形中自带委屈感“我只想着,尽量不干扰你做事,倒忘了会坏你名声。”

  静影暗骂他“呆子”。

  坏的仅仅是她一人的名声么

  他这不露脸的蜂蝶,围着她这“徐家长媳”转悠,也坏了他徐大公子的名声

  徐晟见她默然不语,讷讷道“既然你还在带学生,我便不叨扰了。”

  静影幽然抬眸,对上他依依不舍又故作轻松的神态,没来由心一软,温声道“明儿太夫人生辰,我正好休假三日,你若无事,再等我半柱香。”

  徐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她睫毛上的碎雪。

  静影只道他不情愿“怎么有事”

  “我等。”

  徐晟好不容易想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霎时心花怒放。

  被他眼里的温度一烫,她无所适从,转身就走。

  待回到众学员的戏谑眼光中,静影端着脸,给大伙儿讲了书上要点,后统一布置任务,才宣布下课。

  徐晟独立于风雪中静候,笑容从未冷却。

  目睹她信步走出学堂,仍是那身单薄武服,他毫不犹豫解下外披,顺手将她裹住。

  此举惹来一片嬉笑声。

  光明正大至斯,必然是正主来了。

  徐晟脸红耳热,笑得窘迫“抱歉,我就怕你着凉,没多想。”

  静影肩背暖意融入心底,轻声道“在外,你我为夫妻,偶然流露小小关爱,何须介怀”

  徐晟得她一句包容,俊颜笑意似漫过阳春三月的晴光。

  想牵她的手同归,终究没胆量。

  接连两日,静影皆住徐府。

  纵使“徐太夫人”尚在人世,但“生忌”应具备的祭祀和礼节,半点不落。

  期间,静影随阮时意、周氏、徐媛等女眷包饺子,虽无苏醒前的活跃熟络,却又另有一份恭敬客套。

  徐晟特意调休,终日窝在家中,陪静影逗猫遛狗,闲来请教她武功,如以往那般,不介意暴露缺点。

  静影每每提点他武艺,总会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举手投足,以商量谦和态度提意见,间或下场与他相互切磋。

  这些,在她醒觉前早已成常态。

  换了一种新的姿态相处,他们既像朋友、同僚,又像姐弟,偶尔在眼神碰撞时的不自在,方展现出男女之情的微妙。

  平心而论,静影自幼失去家人,落难后得徐家老小照料,徐府早在不经意间成了她的家。

  她确实不讨厌徐晟,甚至忍不住关心他伤愈后的肩膀。

  午夜梦回,她曾梦见与他的温存时刻,醒时倍觉羞赧但并无多少抗拒之情。

  乃至酝酿出暗戳戳的雀跃兴奋。

  她终归是个年轻女子,有些事,尝过了,食髓知味,最是难解。

  之所以不愿维持中蛊毒时的婚姻,归根究柢在于她怕被徐家庞大的家世束缚,对于成为“徐少夫人”一事由衷感到恐慌。

  这份恐慌,遮掩了徐家老小对她的关怀备至。

  就连徐晟温润和煦的目光,也难彻底暖化她的心。

  她反复告诫自己,吸引徐晟的,不过是那个天真无忧的傻丫头静影。

  尊贵公子哥儿,就好乖巧小丫头那一口。

  一旦她恢复本来面目,他将渐生退意。

  三日休沐结束,徐晟早早入宫当值;静影一大清早辞别长辈,独自骑马返回内卫府处所。

  讲学前,她顺手取出装糖的小竹筒,意外发觉,里头被塞得满满的。

  无须多问,已明了是何人所为。

  “也不怕把人吃胖”

  她自言自语啐了一句,耐不住诱惑,悄悄往嘴里放上一颗。

  这一回的桂花饴子似与先前不同,多了隐约的薄荷味儿,甜中带凉,舒心畅爽。

  因年少拥有强大内力,且十五六岁已担任要职,作为天生容貌显嫩的程指挥使,自少女时代起逼迫自己除尽所有玩心、任性,以求早日成材。

  久而久之,她认定自身是个不苟言笑、雷厉风行之人,全然忘记,她才十几二十岁,本该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此番细想,或许蛊毒并非将她变成另一个人。

  而是去除她思想上的枷锁,让她暴露潜在的另一面罢了。

  那个傻乎乎的静影,也是她。

  褪去全部思考和伪装的她,无所顾虑、充满热情的她,正直忠诚、勇敢无畏的她

  徐晟定然更喜欢那样的静影吧

  八

  冬去春来,日子如旧。

  除去节假回徐府,静影多半留在内卫府勤练,用心研究如何教授学生。

  也许常和后辈们相伴,她的话逐渐多了,笑容不再罕见。

  徐晟仍然时不时跑来,远远看静影带队锻炼,在她空闲之际陪她赏雪观冰,送上日常必需品、新做的糖、现炖的汤,从未懈怠。

  外人眼中,他们各忙各活,相敬如宾,甘愿牺牲恩爱缠绵为社稷作贡献,是年轻官员的表率。

  唯有当时人知晓,实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静影认为,在未正式和离前,徐晟的关照出于礼貌和友谊。

  而徐晟则趁尚有对她好的机会,尽己所能付出,不留遗憾。

  曾经朝夕相对、行坐不离的痴醉相缠,宛若春雪融化,无声消亡。

  二月,内卫府组织学员春日野练,抽签分组进行隐藏和搜捕,以夺取对手腰牌作为胜利标志。

  对于在学的小少年而言,意在活动筋骨。除了护甲、头盔是真,其余的刀剑箭等全是未开刃或钝物,上涂红漆,以便作击中对手后留标记。

  静影和同僚事前清理闲杂人,设下警戒标记,防止误伤路人。

  学员们一个个严阵以待,为甲衣、头盔等物遮挡反光、增加树枝装饰。

  比赛开始,接到隐匿任务的一队提前半柱香出发,负责搜寻的则摩拳擦掌,屏息以待。

  静影飞身跃至树顶,居高临下,监督控制全场;其余副手分别守在各角落,以防万一。

  野练进行得如火如荼,搜寻小队分散,凭借蛛丝马迹追踪躲藏的对手;隐匿小队则相互配合,暗中打击,正酣畅淋漓。

  静影从上方俯瞰,见他们稚嫩且认真,不由得想起年少往事,莞尔而笑。

  她历来最出类拔萃,现今虽不能亲身作侦查逮捕任务,能把经验传授下去,教导更优秀的人才,倒也不至于浪费多年所学。

  一不留神,她思绪飘远,回神时隐觉东北边太过安静。

  春林树叶稀疏,嫩绿满眼,躲藏者不难被察觉。

  可一路循迹前行的搜寻分队,毫无动静。

  静影嗅出不同寻常的意味,立即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她身姿前倾,双臂展开,如青鸟般穿林,抵达该处时,背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山壁边上,不知何时多了十余名蒙面人,正手持利刃,将四名学员团团围住

  哪来的匪徒静影当机立断,摸出一把银针,素手一抖,银光闪烁如满天花雨,直往那伙人洒去。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众人发现时已晚,纵然灵活闪避,仍有五人被射中要穴,瘫软在地。

  她乘乱闯入人圈,连拉带拽,强行把孩子们拖离兵刃覆盖的范围。

  “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挟持我内卫府学员”

  她厉声呵斥,并拿起悬挂于脖子的哨子,连吹三下,以示突发状况。

  对方倒下数人,阵脚微乱。

  静影料想这伙人应是误入阵地,与学员撞了个正着,踌躇如何不动声色灭口。

  她暗自庆幸来的及时,不致酿成大祸。

  位于数十丈外的一名同僚闻哨子声飞奔而至,蒙面那伙人见有帮手,似在纠结该进攻或撤离。

  确认来路无敌人,她低声吩咐同僚“带孩子们速回符教头处,暂停野练”

  这帮孩子尚不可上阵杀敌,在身边反倒成顾虑。

  见眼前这身量纤细的黛衣女子居然孤身留下,蒙面人退意骤减,互使眼色,挥刀围上,意欲拿下她作要挟。

  静影问不出来历,未知幕后主使,不好贸然下杀手,只能以拍晕、点穴、撂下敌方武器的方式,迫使他们束手就擒。

  数招一过,蒙面人方知这年轻女子非但轻功出众、暗器精准,手上硬功夫也超群绝伦,别说逮住,闪避迟些也只怕会命丧在她刀下。

  为首者立时叫道“扯呼”

  静影却听出不远处有大批人马急赶而近,敌我难辨,决意缉拿匪首。

  那人虽试图撤退,却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

  其弯刀以精钢锻造,锋利得出奇。

  静影佩刀与之相交,当即卷了边儿。

  五招刚过,胜负未分,另有七八人狂奔至此。

  他们脚力甚佳,急奔中气息沉且稳,当中三人形容落魄憔悴,衣裳破旧褴褛,显然和蒙面人为一伙。

  “还磨蹭既是朝廷鹰犬,杀了便是”一名须眉俱白的老者夺过随行者的长剑,挺剑疾刺向静影。

  静影大致猜出,两拨人约定在这一带汇合,蒙面人似乎是来接应的,不慎露了行踪,才被迫开战。

  这老者招招稳健,气势刚猛,明显是位武林高手。

  静影猛然记起,她和祝内卫之所以在刺探任务中失手,源于江湖帮派与地下城的人勾连,暗里偷袭。

  而去年铲除地下城余孽时,朝廷曾动用精锐,几经周折,逮捕了数名要犯。

  瞧这几人武功高强,行迹可疑她推断与逃狱、劫狱之事相关,更不敢怠慢。

  单挑十多名身怀绝技的男子,静影左支右绌,独力难撑。

  正自苦思该往哪方脱身,前方另有人声渐近。

  眼看这帮人不敢恋战,撇下她离开,她心知是朝廷的追兵到了,干脆以快刀缠住那老者,拖延时间。

  尾随而来者有两队人马,当先者为大理寺卿及夫人蓝曦芸,印证了静影的猜想。

  随即策马追来的则是洪轩和徐晟,及手下一队内廷卫的手足。

  “你怎么在这儿”

  徐晟乍见静影,顾不上别的,瞬即从马背上飞身跃起,拔刀挥向那老者。

  “今儿野练”

  静影只需说半句,徐晟已然明悉“我带人去拦截你小心点”

  他的职责是协助追击逃犯,她的任务为保护学员,两者皆不容有失。

  未料敌方见老者落单,有三人窜回围攻徐晟和静影。

  “这儿交给我你们速去追截,莫伤了孩子”静影袍袖一扬,指向西南方。

  洪轩与刘寺卿对望一眼,已有计较,各自领人往南包抄。

  老者和那三人应是武功较高者,唯恐同伙无人相护,连下狠招攻向徐晟,意图先伤他,再联手解决静影。

  幸而徐晟与静影过去一年来常互相喂招,颇有默契,攻守间浑然一体。

  当静影以暴烈之势削去两名夹击者的刀剑,老者大喝一声,身法疾如闪电,手腕一翻,长剑直捣她心窝

  静影灵活之极,一个闪身,避其锐气,于千钧一发间回刀环绞,硬生生劈断对方的剑

  老者自诩在武林中立足数十载,被她这二十出头的女娃子占尽上风,登时恼羞成怒。

  趁她忙着抵挡余人,他以断剑掷向徐晟,又猛力挥掌拍向她背心。

  徐晟见状大惊,钢刀旋挑剑柄,企图为静影挡这一击。

  老者反应神速,以一招“蟹钳手”牢牢抓住他的刀背,右掌不依不饶直拍静影。

  “嘭”一声闷响,正正击中挪步挡于妻子身前的徐晟

  静影回身欲救不及,索性反手以掌心覆在徐晟背上。

  老者本欲抽手,奈何手掌竟粘附在徐晟心口,无法抽离,瞬时脸色大变。

  “你你竟习得这邪门功夫”

  静影神色凝重,一手隔着徐晟的身躯与老者对抗,一手舞刀,奋力伤余下三人的臂膀。

  老者面如死灰,整个人晃了晃,惊得同伙手足无措。

  徐晟只觉老者掌中传来源源不断的内力,受内息流转周身,令他头晕眼花,张口欲吐。

  目睹对方不停发抖,摔倒在地,他深感强大热流冲进他的四肢百骸,犹似烈火焚烧,撞得他人快炸开。

  周遭的春林无休止旋转。

  他两眼发黑,手脚疲软,跌进一温软怀抱中,知觉渐失。

  九

  午时过后,洪轩、刘寺卿等人已将逃犯及余党全数拿下。

  静影再三核实内卫府的学员们未曾受伤,心下稍安。

  谢绝众人护送回首辅府,她执意将徐晟背至内卫府的居所。

  一则怕惊扰首辅夫妇,二则某些事,人越少知道,越好。

  如她所料,被关押者从两处牢狱逃跑,因而出动了内廷司和大理寺。

  徐晟为护她,不惜以血肉之躯拼死相抵;而她在电光石火间,终于使出隐藏多年“归宗引”。

  此法是她程家门的不传之秘,能将他人真气存于丹田气海中。

  但因不同门派的内力差异甚大,如吸入后无法被运用,极容易遭反噬。

  修此功者,需由一亲近之人在旁助力,尤其需平衡阴阳,方可免入岔道。

  静影于危急关头,未及细想,硬是将老者的浑厚内力吸进徐晟体内。

  此举护住了徐晟的心脉,但也为他招致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必须寻一处安静无人扰的地方,助他一点点将老者的修为,融为他的可用之力。

  众目睽睽下扛了个大男人回住处,她难免心虚耳热,只得自我安慰,反正满京城的人皆知他们为夫妻,有什么干不出来

  锁上院门,关闭房门,她红着脸扒了徐晟那身内卫服,尽褪中衣中裤,便于适时散热。

  成夫妻后,他周身的每分每寸,她早看惯索遍。

  更甚者,尝过。

  然则时隔多日,她仍不淡定。

  他黝肤泛红,气息因内力冲击而微促。

  静影不忍多看,双指运劲,从头顶至足底,牵引其凌乱无序的内息,如此周转六个小周天,才勉强将汹涌热力压下。

  确定他脉象平稳,她出门打来一盆水,给他上上下下擦了个遍,好帮助他降温。

  忙活半天,她秀额盈汗,倦极欲睡,草草洗了把脸。

  饿得发昏,又无力做饭,她随意含了颗糖,卸下外衫,钻入房中唯一的床榻,朝内而眠。

  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无数零碎片段。

  如他在内卫府受训时的执拗,初出任务时的冒失,后来她为阮时意之仆,他常变着花样给她买零食。

  地下城内,她受人蛊惑,是他奋不顾身与祖父亲来相救,据说还惊动了镇国大将军、蓝家府兵,由此掀开地下城一案。

  细细回想,即便她提出婚后一年和离,他对她的体贴未有丝毫改变。

  看来,不论她是哪个静影,他都放心上了。

  念及此处,她谨慎转回他的方向。

  他呼吸沉稳,容色已无异常,想必由她再引转十天半月,即可将内力留为己用。

  窗外天色已黑,恍惚间,她仿佛听见阮时意不久前说的一番话。

  起初,我们想着,让你和祝内卫凑对,两双得益。是晟儿不顾全家反对,跪在长辈前恳求,承认真心爱慕你,希望由他守着你。他受保护宠溺长大,一心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若你不弃,请给他多一点时间和机会证明。

  那时的静影未曾答话。

  这一刻,在没人窥见床榻之上,她眼波柔柔,微微颔首。

  半夜醒时,徐晟从微弱孤灯下惊觉自己身在陌生地方,且只穿了条亵裤

  身侧还有一张秀净的脸蛋,雪颊染霞,丽目紧闭,睫毛浓密。

  他肯定又做梦了

  只有在梦里,他方有机缘与他的妻同床共枕。

  勉力回忆睡前细节,他依稀记得,他在与人争斗,还挨了一掌

  为理清这一幕是否为梦境,他使劲掐了掐胳膊。

  可无缘无故,他的力气比以前大多了,掐得一阵疼痛。

  没忍住,“呜”地哼出声来。

  “别吵”静影犹自闭目,语气幽幽的,“我替你运功融合内力,费了小半天,困死了。”

  “哦。”

  “那老头儿的真气,被我转移至你体内,需加以修炼,才能化为己用。此乃我程家独门心法,容我睡醒再授予你,从今往后的半月,我自会助你还有,下回,不许没事乱替我挡。”

  她丽睫轻扬,似嗔非嗔。

  打量他茫然无措的样子,勾了勾唇,又合上双眸。

  徐晟捕捉不到丝毫驱逐意味,心神荡漾,慢吞吞躺好,假装入睡。

  许久,耳畔如兰气息越发均匀,他没能忍住,大手轻微挪移,覆在她的手背上。

  她没动,好像真睡了

  徐晟如捡了天大的便宜,乐得浑身颤栗。

  岂料下一个瞬间,她蓦然睁目,谴责般觑他一眼。

  “快睡”

  徐晟觉察她温热小手乖乖由他握住,满足合眼,眉宇间显出三分孩子气。

  夜静无声,唯呼吸交缠,心跳怦然。

  徐晟暗忖她纵容自己未着袍裳躺卧在侧,肌肤相贴,大有接纳之意又始终觉得太不真实。

  他转脸近距离端量她,眸光在她雪肤上巡游,继而落向光泽闪动的柔韧青丝,后被她颊边侧骨的绯色所惑。

  他得亲一口,一定要亲一口,被打死也亲

  于是,他伸长颈脖,扭着头,嘟着嘴,凑过去

  偏偏离她差了半寸。

  静影被他屡屡逼近的炽烈之气闹得发痒,再次睁开眼,愠道“你又想干嘛”

  徐晟赶忙收回撅起的嘴,小声嗫嚅“没”

  换来静影一记飞刀眼。

  他暗恨自己有贼心没贼胆,嘀咕道“我是想趁你睡着,偷亲一下唉,你你你睡吧我不敢了”

  静影似是被他气笑,瞋视他片晌,突如其来一手揪住他前襟。

  徐晟正想说“别打脸”,不料下一刻,久违的温柔绵软贴上了他的唇。

  慵懒热息随她的小舌撬齿而来,几欲吸走他的魂。

  摩挲纠缠须臾,她松开他,重新平躺闭眼,丢下一句“不许再闹”

  “”

  徐晟傻了眼。

  他这次绝对在做梦

  可口中涩味,被她舌尖上的桂花饴子味洗得一干二净,萦绕的全是甜丝丝的滋味。

  这味觉也太过逼真了吧

  他仿似听见心里啾啾啾冒出各色花儿,朵朵明艳艳,能绽放出一片春天。

  咬唇憋笑,他斜眼偷睨他的妻,出人意料地觉察她的唇角同样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哼亲了他,竟偷着乐

  徐晟深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搂她入怀,让她的脸靠在他起伏的胸膛。

  停顿半晌,没被拒绝,他心满意足地把唇抵于她额角,悉心呵护涓滴美好。

  春宵苦短,但他相信,未来将有漫长的甜蜜时光。

  春风透入纱帐,吹软了怀中人。

  她虽默然未语,最终轻轻探臂绕向他,安心与之紧密依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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