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_春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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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汉子身穿蓝绸紧袖长衫,腰束嵌玉宽带,腕上带有牛皮护套,腰佩一柄绿鲨鱼皮蒙鞘的单刀。看去却也显得纠纠不凡,算得上有

  武夫气概。春雪瓶心想,坐在上方的那个妇女,一定就是年长秀士所说的“贼妇”;下方那个汉子也一定就是他说的“屠夫”游击了。她再看看坐在石桌旁边的年轻女人,见她生得细眉长目,面孔也还清秀,只是满头珠饰,满脸脂粉,加以她在桌上不时娇声作态,频频搔首弄姿,不禁使她感到恶心生厌。她已从那年轻女子不断给那妇人奉瓜献果和与汉子做眉做眼中,猜出她多半是妇人的女儿和那汉子的妻子。春雪瓶转到水池西角,再仔细看看那妇人,见她那一副略嫌粉气稍浓的脸土,虽不时隐隐露出一种狡黠的神情,却也不时带有一些使人感到亲切慈柔的笑意。她看来看去,蓦然间,她从那妇人微微一笑的情态里,感到她似曾在哪里见过妇人来的。她苦苦追索寻思,却又明明记得不曾与她见过。要么,那妇人准是与谁相像!春雪瓶又将她母亲、香姑、台奴、罗燕,以及塔城城市上的妇女,草原牧民们的亲眷,一一回忆了下,也没有发现有与她相似的面貌。

  春雪瓶也不禁为此而迷惘起来。还令她心里感到不解的是:这妇人究竟是不是前任官府方大人的小妾?若是又怎会被那个叫黑熊的抢去?被抢去了,她又为何自甘屈辱做了他的小老婆?那个黑山熊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他若真的是山贼,那妇人又怎能公然和朝廷武官混在一起?……这一切都是不解之谜,春雪瓶只感到一阵茫然。她想侧耳听听他们在亭里的谈话,又因相距较远,想听也难听清。春雪瓶正想绕过水池去到那亭子近旁再仔细看看,留心听听,忽见一个手持扫帚的老头向她走来。当老头从她身旁走过时,在她耳旁轻轻说了一旬:“姑娘,快随我来!”随即便离开水池向后堂走去。春雪瓶不知就里,只觉得那老头神态有异,她想弄个明白,也就转身跟在老头身后,随他穿过后堂,又来到那楼阁对峙的坝上。老头见左右无人,这才转过身来问她道:“姑娘,你是刚从外地来到这里的吧?”

  春雪瓶点点头,只疑讶地注视着他。

  老头又说道:“你快快离开这里吧!这里岂是你来游玩的地方!”

  春雪瓶:“为什么?这又不是清真寺庙!”

  老头:“像你这样秀丽的姑娘,适才若被亭里那妇人看见,恐怕就只有你的来路没有你的去路了。”

  春雪瓶毫不在意地:“她敢把我怎样?!”

  老头有些生气地:“这肃州被她强买硬劫去的姑娘多着哩,别说你还是从外地来的!”

  春雪瓶惊奇地:“那妇人是什么样的人?她弄那么多姑娘去干什么?”

  老头又小心地向四面看看,然后把她引到那座楼后面,才又对她说道:“那妇人是祁连山冯天豹的小老婆,人们都叫她豹二太太。你别看她是个女流,手段真比她男人还高,势力比她男人还大呀!这些年来不知被她抢、卖去了多少姑娘。听说她把弄去的姑娘分为上中下三等:一等的收为干女,留在身边,还请人教她们学弹学唱,然后将她们嫁给甘、肃两州各地的文武官员,豪绅巨富作姬作妾,把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笼络到手,为她张胆撑腰;中等的重价卖给外地通都大邑的歌馆妓院,从中捞取大量钱财;下等的送到山里去给冯天豹的手下那些弟兄取乐。那妇人就是采取这种手段,有钱有势,就连她那祁连山称霸三十年的男人都怕她三分,更不用说州里的平民百姓了。因此,姑娘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千万大意不得!”

  春雪瓶听得毛发悚然,心里又恨又怒。她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么寡廉鲜耻的女人!更没想到会有人用女人来换取钱财和权势!春雪瓶不由得恨恨得说道:“那妇人难道自己就没有女儿!她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就不怕她女儿伤心!”

  老头显得有些情急地说道:“谁知她有没有女儿!谁还去管她女儿伤不伤心!你还是快走吧,大家都在替你担心呢!”

  春雪瓶不由得一诧:“大家”还有谁?”

  老头:“一个哈族兄弟。是他要我去把你叫出来的。”

  春雪瓶更感惊异了,忙又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在这儿是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呀!”

  老头:“适才我在这堂前扫地,一个陌生的哈族兄弟走来对我说,一个外地的姑娘进入里面去了,要我快去把你叫出来。还说:不然会闹出事情来的。我心里一急,便忙去把你叫出来了。我还以为姑娘认识他呢!”春雪瓶正想问问那人的身材相貌,老头又说道:“认不认识也无关紧要,我看那位兄弟也是一片好心一,你还是快快离开这儿吧,万一出了事,是会连累我的。”

  春雪瓶只好谢过老头,带着满腹的疑猜,仍沿着城边小河向回店的旧路走去。她走着走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呼问:“前面那位可是春姑娘?”

  春雪瓶不觉一惊,急忙回头一看,竟呆呆地站在那儿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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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雪瓶忽听身后传来一一声喝问,不觉吃了一惊,忙回头一看只见离她身后十步远处,站立一人,头戴麦编圆帽,身穿浅蓝色夹袢,脚下鹿皮短靴,一张略显清瘦的脸上正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春雪瓶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问道:“你是谁?”

  那人含着满面笑容眨了眨眼,说道:“我是艾弥尔。”

  春雪瓶不觉惊呼了一声,有如突然遇上亲人一般,赶快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肘,说道:“啊,你就是艾弥尔叔叔!”

  艾弥尔闪着一一双充满喜悦的眼睛,将春雪瓶打量片刻,说道“八年不见,你竟长得这般俊秀,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春雪瓶想着适才在酒泉水池旁边发生的事情,不禁急忙问道:“适才叫扫地老头把我从酒泉堂里叫出来的是不是叔叔?”

  艾弥尔:“是我。”

  春雪瓶“叔叔怎么知道我到那儿去了?”

  艾弥尔:“你进去时,我正在堂坝前面的那座楼上。你在下面仰起头来观看楼上飞桥时,我便认出是你来了。等我赶下楼来,你已经进到堂里去了。我知道豹二太太和童游击正在池边亭上赏泉乘凉,怕你出事,才请那位看守厅堂的老哥去叫你出来的。”

  春雪瓶不服地:“叔叔何须为我担心,我岂惧怕他们!”

  艾弥尔笑了笑:“我知道,我们这位飞骆驼连统兵数万的肖将军都未放在心上,哪会把那身旁只带着几名军校的童游击放在眼里!我担心不是怕你吃亏;是怕你任起性子来把事情闹大不好收拾,也会误了我的事情。”

  春雪瓶:“叔叔来肃州有什么事情?”

  艾弥尔:“一言难尽。”这儿虽然僻静,也非久谈之地.不如到我住的那家客店去坐坐,我们再细细一谈。”

  春雪瓶:“叔叔住在哪家客店?那店里可还清静。”

  艾弥尔:“我住在西门小街‘故人来’客店。那儿也还清静,店主是个女的,姓刘,心地正直善良,我们那里的人过往这里,都到她店里落脚,她亦多有关照,是靠得住的。”

  春雪瓶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欣然跟随着他绕过北门,又向西门走去。一路上,春雪瓶想起莲姑曾对她说起艾弥尔亲手埋葬达美以及为达美之死悲痛不胜的那些情景,她对眼前这位艾弥尔叔叔,心里倍加敬重起来,也倍感亲切起来。两人一路说说谈谈,不觉已来到店里。艾弥尔把她带到客店一一特别僻静的房问里,先给她倒来一碗茶,又掩上门,然后才转人正话,对她说道:“春姑娘,你虽然没说,我也知道你定是追赶你母亲来的。”

  春雪瓶:“艾弥尔叔叔,你见我母亲了!”

  艾弥尔点点头:“见到了。我也是为追赶你母亲而来的。”春雪瓶急切地:“你在哪儿见到我母亲的?她现在哪儿?身体可好。”

  艾弥尔也不禁被春雪瓶那一连串迫不及待的问话惹得笑了起来:“你别急,让我慢慢地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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